#MeTooMedicine
文章翻譯自:America’s Medical Profession Has a Sexual Harassment Problem.
美國醫學界存在著性騷擾問題
權力把持在指導者手中,使醫學生處於不正當行為滋長的高風險環境裡
在美國,約有9萬1千多位醫學生,其中約 49.5%為女性。而每一位醫學生在畢業前平均背負15萬美元的債務。
研究醫學教育14年的南佛羅里達大學教授 Dr. Kevin O’Brien說道:成為醫師的道路通常始於4年的學士學位,多半是科學領域,且必須擁有3.7「學業成績平均點數」 (grade point average, GPA)並在美國醫學院入學考試獲得高分才能進入夢寐以求的醫學院。
完成四年醫學後,就來到住院醫師訓練:在醫院長達三到七年的艱苦訓練。即使醫學院畢業生多是是準醫師,並在取得專科醫師執照前完成住院醫師訓練(一年需花費59300美金),競爭依舊非常激烈,大家都希望能配對到需要他們的醫院。對於沒有得到晉升機會的畢業生,前景會是相當殘酷。
對女性來說,通常還有額外的挑戰,那就是成為不正當性行為受害者的風險。這類錯誤行為可能發生在任何教育或專業場合,而在美國醫師訓練中,危險性也可能顯著提高。這些事件大多與利害關係密不可分,諸如醫學生所需面對的近十年進階教育、險峻的求職機會和懸而未決的財務生存議題。
最近的許多研究中,包含來自美國國家科學院,談述醫學院裡不分男女,其性騷擾率「令人不安地」高。報告提及20–50%的女學生曾遭受來自教師或職員的「性騷擾行為」。在賓州州立大學醫學院,有半數以上的女學生回報曾被教師或職員性騷擾。而在德州大學的調查有47%女醫學生曾遭遇性騷擾,較校園整體女性的比率來得高(22%)。
這兩個評估校園內不正當性行為的研究都來自大學層級的努力。引自2018一全國性針對畢業醫學生的研究,Orlowski說道有35%的回應者表示他們「曾至少經歷一次性/性別騷擾」。
如果妳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最好,那就別提告
學士後醫學教育遵從學徒制模式。年輕醫師會和資深醫師共同工作數年,後者往往同時是具有支配地位的監督者。最近有一來自美國國家科學院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NAS)的研究指出,此教育的權力關係易使學生處於弱勢,即美國醫學院協會(Association of American Medical Colleges, AAMC)首席醫療衛生官 Dr. Janis Orlowski口中的「權力落差 (the power discrepancy)」。
這樣的落差來自於孤立無援與不透明性,使得性騷擾、性侵犯和性報復的發生率皆可能較其他專業領域高。
研究者和律師都表示,不正當性行為在畢業後環境更為多見。根據2019年2月北卡羅來納大學的調查,在一千多位外科醫師中,有58%的女性回應在過去一年曾經歷性騷擾。比起同儕,這些在住院醫師訓練的女性成為受害者的機率多達兩倍以上。
「在學徒制的模式裡,應該要有多重申訴管道」,Orlowski說道。「這應是醫療機構的責任,提供多重機制保護住院醫師」,沒有這些作法,可能有相當嚴重的結果,如她們的臨床評值變差、無法取得好的工作機會。女性可能被教授、指導者冷凍在一旁,阻礙她們移動去不同科別、訓練計畫,抑或是向未來的雇主提供負評。
在美國約有1萬3000位住院醫師。密西根大學的教授Dr. Reshma Jagsi表示她們的指導者都是有專科執照的醫師,這群醫學師資幾乎不受監督,但對她們的未來扮演成敗與否的關鍵角色。在她2016年針對同時兼任臨床研究者的女性醫師之研究中,她發現30%的受訪者表示曾被性騷擾過。
Jagsi描述,她會密切地和曾被性騷擾或被性侵害的女性聯絡。她們大多都沒有發起申訴,因為害怕遭受報復。有一位同事曾尋求過律師,並尋問她是否應該提起訴訟,但她收到這樣的回覆:「如果妳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最好,那就別提告」。
Jagsi解釋:「光是一個(來自院方或上級的)負面評價,就可能是個災難。」
我掌握著你的整個未來,我可以用它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一位費城的律師 Patrick Griffin(性騷擾訴訟原告代表)表示:醫界和其他惡劣職場環境不同,如果你在某家公司工作時被老闆性騷擾,你大不了就離職跳槽;但這不適用於住院醫師們,不管所指控的對象是上司或同儕,他們都將面臨職業生涯就此脫軌的恐懼。
Griffin 手邊就有這樣一位住院醫師個案,他的客戶(化名 Jane Doe)對費城天主教仁慈醫院(Mercy Catholic Medical Center)提起訴訟,根據費城的聯邦法庭資料,在 Jane Doe投訴她在醫院的上司性騷擾後,她的投訴起初被無視,接著她被轉診到精神科接受治療,最後被醫院開除。
天主教仁慈醫院則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並且在去年的上訴中表示:該位被指控的上司(身分未知)從未意圖和 Jane Doe發展浪漫關係。醫院反過來指控 Jane Doe行為不檢。醫院方的辯護代表 Andrea Kirschenbaum拒絕發表評論,醫院則希望此訴訟案被法庭駁回。
對於那些求助於法庭的女性來說,伸張正義的道路可能漫長又充滿不確定性。Griffin 以前的個案針對加害者在 2011 年至 2013 年期間的涉嫌行為提起訴訟。醫院起初成功駁回此案,辯稱其索賠不應受到聯邦教育法的保護,因為醫院不是教育機構。但高等法院並不買單此說法,裁定住院醫師是畢業後醫學培訓的一部分。醫院已提出新動議來駁回此案,該案還在審理中。
另一起案例持續長達六年,加州大學戴維斯醫學中心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 Medical Center)的一位住院醫師在自己的訓練計劃被取消後對學校提出控訴。她指控遭受到歧視、性騷擾和報復。學校否認了這些指控,並聲稱她是因為學習成績不佳才被開除。這間大學也表示,基於此索賠侵犯了調查或懲戒醫生的權利,而不應受理起訴。高級法院不同意,認為該訴訟沒有任何疑慮。目前定於7月進行審判。
2018年,一位密歇根州立大學整骨療法醫學院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s osteopathic medical school)的前院長就曾被指控向一名學生索取裸照、朝另外兩名學生伸出鹹豬手,甚至以竄改成績來換取性交易。檢察官指出,至今受控方 William Strampel醫生依舊不認罪。
根據密歇根州警探 Ryan Pennell於 2018 年 3 月的一份宣誓證詞,Strampel告訴一名學生,「如果不穿得更性感,就永遠別想在這個行業取得成就」。據稱,Strampel 也曾對一群學生說過,「我掌握著你的整個未來,我可以用它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Strampel的審判定於 5 月在密歇根州蘭辛的州法院進行。「我們將被證明是清白的。」他的辯護律師 John Dakmak在電話採訪中說。
一旦提出申訴,妳就不再是我們其中一員,而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Cyndi Herald,另一位新墨西哥醫學院(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Medical School, UNM)的前住院醫師說,醫學生和住院醫師們在舉發性騷擾事件時經常被嚇阻。她在 2011 年對新墨西哥醫學院提告,指控在她舉發另一位住院醫師對她性騷擾後,她就被踢出原本所在的住院醫師訓練計畫。Herald 在訪問中表示,住院醫師事先被計畫負責人警告不要抱怨工作條件或來自上司與同事的對待,「他們不想收一直該該叫的人」。
也因此,她並沒有提出正式投訴。根據法庭資料,她選擇告訴另一位同事,另一同事則將她的指控告知計畫負責人。現年 54 歲的 Herald,在那時被召去三個上司(全為男性,包括負責人在內)組成的會議,在會議中,他們審問她事發經過。
Herald的訴訟代表說,Herald被告知不要透露任何相關資訊,因為會影響到住院醫師招募。另一個上司則告訴她,加害者「既年輕又好看,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他」,Herald 回憶道,彷彿他在暗示「她很幸運能被加害者看上。」
她說「我最終明白,他們想保護的是學院,而不是我」。
根據 2017 年審判的證詞,醫院員工會議的紀錄都被銷毀了。上司們作證說,他們一直支持Herald,也鼓勵她報警。他們否認曾叫她對此緘默。醫院方證人也指出,Herald 中斷住院醫師訓練是因為她服用處方藥物使職能受損。
「不管遊戲規則是什麼,你的求生本能會保護你」Randi McGinn,Herald 的訴訟代表表示,「一旦提出申訴,妳就不再是我們其中一員,而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現居底特律市郊的Herald 在2011 年提出首次的法庭申訴後,於和新墨西哥醫學院的訴訟過程共計經歷兩次審判、四次調解和一次上訴。即使她於 2017 年以八十萬美元和院方達成和解之後,風波依舊沒有平息。新墨西哥學院發言人Alexandra Sanchez拒絕對此發表評論。
對她而言,挺身而出所要付出的代價已經夠高了。「在這個情況下想要找工作根本不可能。」Herald說。「我申請了很多住院醫師名額,但他們就是不理我。」有些人試著給她具體理由作為她的一絲生機,卻告訴她首先要「理順你與大學的關係」。
美國醫學協會說明,他們曾做過譴責性騷擾、種族歧視和不當醫療行為的長久制度,以及實踐任何騷擾絕對零容忍。
美國法務部在 2016 年調查新墨州大醫學院後發現,醫學院並未成功回應有關性騷擾和性侵害的指控。這種管理架構創造出一種衝突,也就是介於宣稱消除並糾正騷擾的目標以及大學法律顧問辦公室降低法律責任的角色之間的衝突。
聯邦法務部聲明,為了回應多名學生指控新墨州大醫學院並未完善回應學生們所舉發的性騷擾事件,已於2014 年 12 月開始展開調查(Herald 並非提出申訴學生之一)。
法務部調查則發現,儘管學院最近更加努力,他們在處理性騷擾申訴的流程、教育訓練和實作上和理想仍有不小的距離。
「新墨州大醫學院,包含健康科學中心,會嚴肅看待所有不當行為、性侵害和騷擾,或任何踰矩行為的投訴。」大學發言人 Sanchez 表示。「醫學院已經著手嚴格訓練所有員工和學生,以協助他們更好地分辨和回應不當行為的指控」。
#MeTooMedicine
某些改變正在發生中,國內破除職場不正當性行為的風氣也傳入了醫療堡壘。醫師們甚至採用她/他們自己的 hashtag #MeTooMedicine,並分享她/他們的恐怖故事。在2019年2月,美國醫學院協會(包含152間醫學院和400間的教學醫院)和其他50個學術與專業社群組成了工程與科技產業 (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Mathematics and Medicine,STEMM)領域的性騷擾防治的社群聯合。此組織致力於發展阻止不正當性行為的政策和模式。
早在#MeToo之前,一些醫學學術團體就已經在著手處理不當性行為的情形。在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的醫學院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Medical School in Madison),校方建立了一個獨立於校的機制讓學生或員工舉報不法行為。副院長 Elizabeth Petty表示,接獲通報後會派遣一名校外代表陪同學生處理指控,包括決定是否需尋求警方或行政人員協助。
「如果發生任何性侵害案件,我們希望能由教職員工本身來承擔責任。」Petty表示。但現在,「有很多漏報的狀況。」
有時,新聞媒體的存在也有助於促發變革。在巴爾帝摩太陽報 (Baltimore Sun)發布一系列文章報導抱怨經歷騷擾事件的女性住院醫師、和其中一名實際提出控告的住院醫師後,馬里蘭大學醫學中心 (University of Maryland Medical Center)便在12月宣布了「文化轉型」(cultural transformation),裏頭包括了晉升數位女性到領導職位。Orlowski表示,醫學院現在也被納入作為其認證過程的一部分,以制定鼓勵舉報騷擾的新政策。
但是對於那些已經離開醫療體系或被體制所拋棄的人,以上承諾並不會使她們比較樂觀。無論是在醫學院或畢業後的住院醫師訓練,她們都曾對這些不當對待提出申訴或訴訟,並主張還需要更多作為,才能讓女性在追求醫學職涯的過程中更免於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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